论表征何以可能:露丝·密力根的生物语义学思想研究
2014-11-01
密力根(Ruth Millikan)的“生物语义学”(Biosemantics)理论,最早出现在其成名作《思想、语言和其他生物范畴》(Language,Thought and Other Biological Categories:New Foundations for Realism)中。1989年,她在发表于《哲学杂志》(The Journal of Philosophy)上的题为“生物语义学”的文章,对这一理论进行了更为清楚的阐释。这一理论从自然主义总体路径出发,把进化论运用于心灵哲学,以自然选择过程所决定的进化功能为基础,解释了神经状态和过程的表征能力。生物语义学理论比其它的心灵表征理论(例如德雷斯基的信息理论和福多的因果理论)有明显的优势,最大的优势是解释心灵的错误表征能力。
一、表征的生物基础与语义根源
密力根试图在心灵哲学中循着自然主义的思路来解释神经状态和过程的表征能力。她认为,要理解意义的起源,一定要考察表征的生物学的专有功能(proper function)或目的。按照进化论,我们的心灵和我们的身体一样都是生物进化系统的自然选择的结果,我们可以在其内部找到具有“专有功能”的系统和装置。“专有功能”是她独创的生物学范畴,用以解释类信念状态的真值条件或类愿望状态的满足条件。
“专有功能”是生物语义学理论大厦的基础,只有理解了“专有功能”才能理解生物语义学,才能找到表征的生物基础。“专有功能”的含义是什么呢?密力根明确地指出“我的‘专有功能’概念不是供生物学家使用的,而是作为一个定义得非常好的,在实在的生物背景中使用的术语”[1]。用她的话说这一概念是“技术术语”,是为方便理论建构而创立的。她认为哲学的任务不是概念分析,而是理论构建。“我的方案远离概念分析;我需要一个术语来完成某些工作,因此我必须设计一个。而‘专有功能’正好符合在一般说法上事物所具有的‘目的’。”([2],p.18)
一事物如其所是的原因就在于它的“专有功能”。“专有功能”是从生物范畴进行规定的,然而什么使一事物成为生物范畴的事物的呢?她认为,一个东西的结构、力量和性质不是使它成为一定生物范畴的一员的标准。例如,泵血与心脏:一些心脏生病了,一些心脏是有缺陷的,不能或不能良好地泵血,然而它们依然是心脏;其它装置如水泵,完全有能力泵血,然而它却不是心脏;现在的科技设计了人工心脏用于人的身上,它会像真的人类心脏一样泵血,然而它并不是生物范畴的心脏。密力根认为,“一个事物的‘专有功能’使它成为生物范畴的东西,这与它的力量(power)无关,而与它的历史有关”([2],p.17)。专有功能,就是一个事物所做的那些事情,即它的祖先在过去被自然选择所做的、有利于自己生存的事情。例如心脏有很多功能,但泵血才是它的专有功能,这是由自然设计或选择决定的,过去的同类如此做了,就生存下来了。这种功能可以通过历史的链条一代代传承下去。拥有了一种“专有功能”就是拥有被“设计”或“应该”实现一定功能的能力。这里的“设计”是非人为的设计,是一种隐喻性的说法,意指自然界客观存在的选择、塑造和决定。专有功能理论的任务就是用自然主义的、非规范的和非神秘的术语定义这种意义上的“设计”或“应该”,即自然选择。密力根关于功能的论述,特别是关于目的论的解释,已经在生物哲学中开创了一个时代,她有关语义表征的观点也对心理内容理论产生了很大的影响。[3]
认知科学家和哲学家很久以前就假定:心智充满着意义的状态——具有“关于性”或是意向性的状态,但是一种心理状态怎么会具有语义的呢?密力根对表征的语义性问题做出了一种新颖的回答。
密立根指出,意义是有其生物来源的。以青蛙为例,青蛙能够用它的舌头捕捉到飞行中的苍蝇,可能是它的大脑“告诉”它的舌头向哪里移动可以捕到苍蝇。如果一只青蛙移动它的舌头到某一位置,而这个位置正好是苍蝇驻足的位置[可记为x(长),y(宽),z(高),t(时间),因为三维空间加上时间就能表达苍蝇所在的具体位置],那是在青蛙的脑中存在的某一系列的细胞包含了“飞到x,y,z,t”的信息。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自然选择经历了千百万年一直作用于青蛙的生物神经,形成了那种适应的脑状态,也就是这种状态解决了青蛙捕捉附近的苍蝇的“设计问题”。拥有“飞到x,y,z,t”的神经状态是一种在青蛙的种系中被选择的能力,其在个体发生上证明了青蛙这一特殊的发展。并且,这一神经状态通常是由苍蝇在恰当的时间和位置移动引起的一种类别。一般来说,生物语义学认为大脑状态的内容就是它自己生活的环境中实施的适应行为(最终是为了生存和繁殖,直接地为了觅食、躲避、斗争、性等等)所赋予的。在青蛙进化的过程中,作用于神经发展的自然选择塑造了青蛙的脑细胞拥有表征“飞到x,y,z,t”的能力,事实上,这时苍蝇就处在这一位置,青蛙的这一特殊神经发展——包括编制为程序和适应环境的行为——赋予现在引起它移动它的舌头到“飞到x,y,z,t”的那一点上的那些细胞以“飞到x,y,z,t”的意义。因此这些细胞的自然选择史就是这个意义的来源。但意义本身是什么呢?它的内容又是什么呢?它就是适当的行为。对苍蝇的捕捉产生于青蛙的那些细胞,生物语义学主张在随机的链条中,这些细胞当下的适应行为,从“飞到x,y,z,t”到舌头移动的那一刻后来就构成了它的“飞到x,y,z,t”的内容。因此,一个大脑状态的内容可以直接从引起它的自然选择的行为中推断出来。
生物语义学认为,生物有机体特定的内部状态表征了特殊的外在条件,是因为这些内在状态的生物功能和与它们相互作用的有机体都是进化的结果。而这些功能源自于进化史或一些其它的选择史;某些事物的功能解释了事物为什么是其所是。举例来说,心脏的功能就是泵血,解释了为什么那就是心脏所做的事情。目的就是为了揭示出一个完全物理的自主体怎么能够客观实际地表征外在于他的世界。生物语义学理论运用这一分析策略地解释了内在表征的状态问题。
但是,生物语义学理论并不认为所有的信念或概念都具有一个规范的进化的历史。首先,这些理论能解释某些作为从旧概念中产生的新信念。其次,概念的目的论解释不是天赋的,不是生而具有的。密力根解释,就部分的认知系统的生物功能来说,通过学习获得的概念的语义性质是被“设计”而使有机体依靠学习而适应新条件。
二、表征何以可能
密力根指出使一个事物成为内在表征的就是它的功能——表征,而关键就是表征生产和表征消费。她创造了表征生产机制——“表征生产者”和表征消费机制——“表征消费者”概念,并对产生心灵表征的机制(生产机制)和那些消费(使用)它们的机制(消费机制)做了明确的区分。表征的生产机制是产生表征认知的感觉机制或其它的脑机制。表征的消费机制是使用这些表征指导行为追求某种生物目的的机制。这样生物功能首先并且永远都是一个作用的问题,“一个特征的功能就是它应该产生的作用”[4]。因此,一个心理表征的功能在于它以有助于消费它的那个机制的生物目的的实现方式而起作用。更准确地说,它的功能将会使表征的消费者机制通过使它的行为适应于环境而获得它的目的。鉴于此,我们可以把表征的真值条件当做使它实现这一功能的环境,就是说在这一环境之中它实施的行为是被设计去产生消费机制的目的。举例来说,如果我们把对蛇的表征当做“避免被蛇咬”机制的一个功能所消费,那么表征的真值条件就是蛇,而不是看起来像蛇的而无害的东西,因为避免被蛇咬的行为已经被“设计”为当蛇真的出现之时就会有的一个积极正面明确的反应。
心理状态的语义内容的因果或信息理论一直关注着的是错误表征问题,特别地从一些像直觉一样的东西开始的。有一些环境,在其之下内在表征把它的表征物当做其产生的必要或充分条件,这就是表征内容如何被确定的。错误表征被解释为在其它环境下产生的符号,而问题是区别出什么决定那些环境,即确定表征内容的环境。
确定表征内容的环境一定是随机被决定的。许多学者运用了目的论解决这个问题,特别是运用了内在表征的规范功能或良好功能系统。他们认为在良好功能条件下,表征物是R,它的表征是“R”,假设只有Rs能够或可能产生“Rs”。也许“R”是R的一个表征以防止系统是被设计以产生“Rs”反作用于Rs。但是这种作用会产生太多的表征。每一功能系统的每一状态都有“规范的”原因,它是根据“设计”对事物作出的反应。这些原因或许是近端的或是远端的,也有许多是析取的。如果一个系统的每一个状态都没有表示出它的规范原因,那么它表征的到底是哪个原因呢?
福多(Fodor)认为,一个内在表征的内容是由某种“因果链”决定的,它作为一个表征是由使用它的那个系统的部分功能组织所决定的。有这样的一个事情,似乎像是一个表征行为,然而它不是任何事物的类表征行为。每一表征类型是由唯一一个规范原因所引起的。
麦森(Mothan Matthen)、斯戴姆(Dennis Stampe)和德雷斯基(Fred Dretske)都研究了表征的作用,不同的就是在于“准确地”去表征、指示或侦察的功能。举例来说,麦森说过的“知觉状态”,就是具有侦察某一类型事物出现的功能状态。它不能告诉我们内在表征就是把表征(指示、侦察)作为它们功能的东西,除非我们已被告之表征(指示、侦察)是什么类型的活动。然而他并没有告诉我们怎样自然化概念“侦察”。如果“侦察”是一个表征状态的功能,那么它一定会是某种状态作用或产生的一些东西。例如,它不可能是作为对某种事物的反应而产生的状态的功能。或者也意味着它不是表征状态本身,而是产生它们的系统的一部分。就是说,它具有产生符合或共变于外在世界某物状态的功能。但是,并不是任何能够产生随外在世界而发生变化的装置都是表征生产者。例如,手掌的老茧,虽然它是随着摩擦而变化的,但是老茧不是表征。变色龙的变色装置,虽然随着变色龙所处的环境而变化的,但是它也不是表征的生产者。
德雷斯基的确提出了表征或“侦察”是什么的问题。当系统正常地发挥作用时,对自然信号或自然表征是什么的问题,他引入的每一个描述都使具有表征R的功能与成为R的自然信号或表征者相似。这样,自然信号的产生无疑就是许多系统正常发挥作用之时的随机副作用。例如,从我脸色变红,你能辨别出是因为我大量运动造成的,还是被火烤的,还是我发烧了呢?但是一个随机副作用的产生,无论多么地规律,都不是系统的功能之一,但依据德雷斯基的定义就是。然而,更为危险的是,表征一定不是真的传递自然信息。例如,各种动物传递的危险信号。在自然界都知道过分地警惕是更好的,这些信号可能发生的几率要比不发生的低得多。因此许多这样的信号并没有传递跟他们发出的危险信号有关的自然信息。
就像我们已经说过的,如果生产表征是一个系统的功能之一,那么这些表征对于系统本身来说一定作为表征而起作用。于是我们把系统分成两部分,其中之一是生产表征以供他者去消费。密力根承认一个目的性功能解释一定伴随着语义内容的自然主义理论。为了捕捉到最准确的语义内容解释,就要依靠一个有机体的消费者而不是生产者。对于生产表征和消费表征,密力根认为消费表征是更为重要的。就是使用表征装置决定这些成为表征,同时又决定它们的内容。就如她说的“生物语义学很大程度上就是消费者语义学”[5]。自然主义理论一定要把研究的焦点从“表征的生产”转向“表征的消费”。
“表征的生产”和“表征的消费”类似于信息源和信息接受者或者信息消费者。表征的内容只有在交流和沟通或相互传递信息的过程中才能够实际存在。而要交流,就必须有两个方面,一是发出信息、传递内容,此为表征的生产者;二是接受者(理解者或消费者)一方,它们将生产者生产的表征内容接受下来,加以理解,用之于行动。例如,用自己的尾巴溅水的海狸就是生产者,它试图向同伴传递“有危险靠近”这一信息内容,而对它的信息内容有反应的同伴就是表征的消费者,它们在“理解”之后,可能采取逃避的行为,这个过程就是表征的消费过程。
如果一个系统生产表征的功能成其为功能,那么一个生产表征就会产生一些作用。如果一个生产表征产生一些作用,那么就需要有消费者知道如何使用它们。进一步说,如果被解释的“设计”意味着生物设计,被解释的“使用”意味着生物功能,那么一个表征的内容最终依靠它所拥有的“生物作用”。在“表征消费”方法之下,一个有机体通过对观察到的表征或现象的使用和反应决定语义内容。这样的表征,以一个有机体的“专有功能”为基础,从成功进化的过程中突现出来,并且产生语义内容。
如果一个内在表征的功能真的就是指出它的表征物,清楚的是这不只是一个自然现象,而是一个你我正在努力寻找并且试图去解释的现象。因此,对于一个系统本身来说,那个功能就是一个现象或一个表征。那么,对于一个系统来说,是什么使一个表征是其所是呢?
需要注意的是消费者方面。的确,注意消费者方面需要决定的不仅是表征的地位而且还有表征的内容。部分系统消费(使用)了表征就一定会理解表征所提供给它的内容。例如,假设大量的自然符号中包含着大量的“自然信息”,所有的这些信息都出现于一个系统的某一状态之中。然而这些信息仍然不能当做系统的信息,除非系统理解了这些信号。因此,消费者一定有一些什么决定其接受指向p、q、r而不是s、t、u的符号。但是我们知道什么决定消费者接受一个符号指向什么是p、什么是q、什么是r等等,而消费者的接受,在某种意义上说,系统地来自于如此接受了的符号结构,我们就可以构建一个消费者语言的语义学。信号指向的任何东西作为自然信号或自然信息,之后传递者就会整体无关地退出;系统的表征生产者一方把注意力集中于它的消费者的语言。信号生产者的功能就是生产同消费者使用的语言一样真的信号。尽管,一个表征总是由一个系统产生的,但是,其“专有功能”就是使那个表征规律地“符合”外在世界。而符合的规律是什么,什么把定义赋予这个功能,完全由表征的消费者所决定。
一个系统把一个内在的东西当做表征,就要符合一些条件。除非表征(根据一定规则)与被表征物一致,否则消费者对表征的规范使用或反应都将不可能实现消费者的专有功能,在如此的反应中至少不是根据一个“规范的解释”。(当然,它或许靠反常的偶然实现这些功能,而不是以历史规范的方式。)当消费者装置对表征做出反应时,表征与被表征彼此一致,就是消费者装置的专有功能的“规范条件”。表征的内容只取决于消费者功能实现的“规范条件”,即现象与世界之间某种符合关系——无论那些功能碰巧是什么。
“被表征的条件是这样的条件,即它们随着表征形式的变化,按照给予有关表征系统以语义学的、可描述的符合规则而变化,更明确地说,表征总是允许变化的。”[4]被表征的条件就是那些随着表征形式而变化的条件,把语义学赋予表征的相关系统。例如,蜜蜂用“舞蹈”表示出它们所发现的花蜜来源的位置。舞蹈节奏的变化随花蜜的距离和方向而变化。观看舞蹈的蜜蜂的解释机制——这就是表征的消费者,并且是根据一个“规范的解释”,其不会实现它们全部的有助于收集花蜜的专有功能,除非花蜜的位置正确地符合舞蹈。因此,舞蹈就是花蜜位置的表征。在这儿,整个表征就是在一个地方一段时间内以某个速度具有一个方向的一个舞蹈。
这一解释中没必要假设大部分的表征都是真的,因为许多生物装置并不能总是实现它们的专有功能。相似地,信念装置也不是总产生真信念的。例如,许多动物物种的幼子的保护色,就是一个遗传的适应,因为偶然实现了阻止幼子被吃掉,尽管这些物种的大部分幼子都被吃掉。相似地,人类的使信念为真的装置同样不是经常的而只是偶尔的。如果真信念和错误信念都是功能的,那就不会比空想更糟,甚至可错性非常大的信念固定装置或许比根本就没有信念固定装置的更好。在某种意义上这些装置是被“设计”传递一些错误。设计高精确的固定信念装置是困难的,实际上固定太多的信念是危险的,其中一些信念是错误的而不是固定太少的信念。同样,或许我们的信念消费机制仔细地设计为容忍下许许多多错误信念。信念消费者不会被设计为消费错误信念,当然错误信念并不能使用真信念能够使用的所有功能。如果消费信念的机制没有一个关于这些信念是怎样或是否符合世界上的事物,信念不会像表征一样运行,而是作为其它能力而起作用。
表征内容不依靠消费者功能的单义性,而是依靠那些功能的规范条件的同一性。世界的同一知觉对象或许被用于指导多样的实践活动或理论活动中的任何一个活动。对于这些活动的任何一个保持同一性的就是知觉对象根据同一符合规则一定符合环境的构造。例如,如果房间中的椅子的位置不符合我对它的位置的视觉表征,就会阻止我想要绕过椅子走出房间,或移动椅子,或坐在椅子上,而做出的正确判断,等等。相似地,“上海是大城市”,我的信念或许求助于我的多种多样的目的中任何一个,但是使它成为一个表征的是上海的确是大城市,根据我的认知系统的规范地解释这些目的,就会获得成功。
由上我们可以看出,密力根绕过了心理内容的各种类型的因果和信息解释,并且认为,解释这个问题,需要考虑德雷斯基的著名事例。德雷斯基讨论了一种北半球海底细菌,其靠远离富氧的水域生活在厌氧水域,因为它们的身体内有一个微小的内在磁原体,把细菌引向北极。(南半球的海底细菌具有相反的磁原体)因此,磁原体表现出的功能就是把海底细菌引向厌氧水域。但是,厌氧水的方向不是引起磁原体移向某一方向的原因。磁原体携带的最可靠的自然信息一定不是关于厌氧水的而是关于使磁原体或更简单的磁原体指向某一方向的引力的近端和远端原因。毕竟,磁原体是一个容易移向更少氧水域的东西。其就是对那个磁场做出反应的磁体功能,其就是功能运行的部分规范机制,然而对氧气密度的反应却不是。这样对于因果或信息的方法来说,没有一个是有任何意义的。因此,德雷斯基的磁原体的事例对于因果或信息理论方法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就生物语义学理论来说,它的确有意义。磁原体表征的只是它的消费者所要求的,为了实现它们的任务而要符合的。于是,忽略掉表征(一个在某一时间某一方向的引力)是如何规范地产生的,反而聚焦于系统怎样作用于表征活动,聚焦于为了实现它们的任务这些系统所需要的是什么。它们所需要的只是引力——厌氧水的方向。例如,它们根本不在乎那个方向的引力是怎样发生的;是非常偶然地而不是根据任何规范解释,指向厌氧水的磁原体只是由于“规范的”原因而指向那个方向。磁原体所表征的是单义的;它表征的只是厌氧水的方向。因为其就是符合它“应该”做的事情(根据一个组合的原则),它的缺失将会毁掉那些依赖磁体导航机制的功能。
无意义的是,磁原体所表征的不是近端刺激而是远端刺激;根本没有近端刺激被表征。当然,海底细菌根本就没有完成一个从近端刺激的存在(磁场)到被表征物的存在的推理。这是内容理论的最佳理由,因为除此之外一个人需要引进一个心理表征内容的派生理论,其不指向感觉刺激也不指向一个信念固定的基础主义解释。同时注意,以现在的观点,不同的动物物种以同一方式所产生的表征或许具有不同的内容。反之,甚至在同一物种中,具有相同内容表征或许由多种多样的方式规范地产生。这些多样性的结果像一把简洁而锋利的剪刀把生物语义学的方法同各种各样的证明主义和基础主义分离开。
信念固定和信念消费不是生物上的专有活动,因此,在我们定义的意义上来说,没有对人类信念的专有实现的“规范解释”。不像蜜蜂舞蹈,对同样的简单主题的所有变化,对恐龙,夸克和美元的不稳定性的信念是新形成的、无数的、各异的,就像它们可能的使用。在生物上关于这样的信念消费的细节的规范或不规范的事情是怎样存在的?
使用一个常用的对比,一个现代的计算机主机依靠它的输入和它正在运行的程序有能力实现的功能的无限性。只要它没有被损坏,这些事情中每一个“根据设计”都能够完成,符合于这些能力中的每一个就是对它怎样被激活或者怎样具体地被完成的一个解释。粗略地说,人类的主机把传入神经的刺激当做程序和运行的输入。形成概念,根据这些概念获得信念和愿望,进行实践推理最终产生行为。这是一个隐喻,并不表示密力根就是一个计算主义者。当然,这些活动的每一个或许都包含着受限制种类的反复试错地学习。当条件是最优时,根据一个历史地规范的解释,所有的这一切都有助于生存和繁殖。当条件不是最优的时候,它或许在其他的事物中产生空的或混乱的概念,生物上无用的愿望和错误信念。但是,甚至当愿望在生物上是无用的时候,仍然存在依靠真信念规范地实现的专有功能。
总之,一个表征的内容依靠有机体的表征消费部分使表征得以实现。为了决定一个表征的内容我们必须集中于表征消费者成功地使用表征的条件,即“规范的条件”。一个表征生产者的功能就是根据某一规则产生符合“规范环境”的某些方面的表征。在历史中的非规范的环境中表征生产者大部分时间都是失败的,未能产生表征。因此,在实验室的环境中青蛙吃到的黑影,并不意味着小的抛射物能够引起青蛙的表征生产机制产生一个“飞或黑影在这儿”的表征。因此那个表征的内容反而不是“正好飞到这里”,因为它是在非规范的条件下产生的,它是错误表征。关于表征本身,密力根坚持的一些东西像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中的图像论。在适当抽象的水平上,表征一定摹写了它所指向的东西。他们一定根据他们所表征的事物的变化而容许重要的改变。就是说,表征,密力根认为是“言说”,而别人称这种性质是“合成的”。因为如果它们不是合成的,那么它们就不能关涉世界的状态,因此也就没有所谓的真与假。因此青蛙的表征就是“正好飞到这儿”而不是“飞”。
三、面临的挑战
生物语义学的表征理论的批评者和异议者与支持者一样多,这些批评的观点最初主要集中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随着时间的流逝都已经过去,但有两种反对的声音却一直叫嚣着。
第一,如果一个表征的消费者运用“规范”机制实现它们的功能,那么它必须符合外部事态。只要外面的条件允许它们正常地运用这些机制,它们才会通过“规范”机制实现其功能。以雄食蚜蝇视域系统中的雌侦察食蚜蝇为例,南,德(Karen Neander)反对对于一个侦察者的消费者来说,实现他们全部功能所需要的外在环境条件就是雌性食蚜蝇是肥的,并且在她繁殖之前她不会被吃掉,这就是雄性食蚜蝇视域系统中由侦察者所表征的内容。[3]然而,这忽略了表征一定会有一个生产者和它制造出的符合于它所表征的外在环境条件的表征功能。如果生产者具有一个功能,那么也一定会有一个他实现那个功能的规范机制。然而,这就需要雄性食蚜蝇的视域系统对雌性食蚜蝇的丰饶和不被吃掉的能力的自然信号是敏感的。但是,密力根认为根本没有信息理论,当然也没有当时的自然信息理论,不可能具有供雄性食蚜蝇使用的自然信息。
第二,关于产生错误表征的生物系统的可能性问题。举例来说,在完成某些任务的时候,那些过分自信的人也许会比那些正确评估自己技能的人更可能成功。然而,要注意的是他本身不会是错的,只是自信度高有助于成功。如果一个人完全有能力胜任一个工作,那么他当然自信不能完成的可能性非常小。此外,有许多生物系统是依靠在它之前的由多种目的而产生的系统。如果确实有些系统的任务是歪曲某些信念,而它们依靠的却是一般的生产真信念的系统。根据各种各样的概念形成的信念是被设计服务于随机信念背景中的目的的,而有益于概念发展的系统调节着这些概念,其是为了一般性目的而不是为了某一特殊的应用,诸如增强人们的自信心,规范地使用它们的机制。
总之,任何有机体都没有能力识别出在所有条件之下远处的事物或刺激。对远处事物的所有成功的识别依靠的只是当地的自然信息。而当时的自然信息依靠的不完全但也不是偶然的相关性,因为他们为了某种原因必须坚守整个时空域。相似地,尽管没有因果联系,北半球磁场和更少氧之间的相关性是厌氧细菌坚持游往北半球的一个原因,它携带着更少氧的位置的当地的自然信息。
【参考文献】
[1]Millikan, R. G., Biofunctions: Two Paradigms[A]. In R. Cummins, A. Ariew and M. Perlman, eds., Functions: New Readings in the Philosophy of Psychology and Biology[C].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113-143.
[2]Millikan, R. G., Language, Thought and Other Biological Categories: New Foundations for Realism[M]. USA: The MIT Press, 1984.
[3]Neander, K., Misrepresenting & Malfunctioning[J]. Philosophical Studies, 1995(2): 109-141.
[4]Millikan, R. G., Biosemantics[J]. The Journal of Philosophy, 1989(6): 281-297.
[5]Millikan, R. G., Useless Content[A]. In Macdonald, G., Papineau, D., Teleosemantics: New Philosophical Essays[C].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6: 100-114.
【郭燕洪晓楠】(原载《自然辩证法通讯》2014年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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