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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什么抵抗你,我的长理

2016-06-13 

——纪念长理办学六十年暨毕业十周年记

每日午后,我喜欢在单位附近的大学校园里散步。校园一年四季都是美的,春天灿烂的樱花,夏日盛开的月季,秋天金黄的银杏,冬日遍地的落雪,竹林里的一只猫,草坪上的一群鸟,以及那一群群步履轻盈、朝气蓬勃的年轻学生。看到他们的青涩脸庞和甜美笑容,青春年华、同学少年,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初上金盆岭

“东塘,东塘,到东塘克嘛!”十五年前,九月初的一个中午,我第一次站在长沙理工大学(原长沙电力学院)门口,耳边传来这句长沙话。走进校园,巍峨电苑楼高高耸立,前面一片开阔绿地。天气焐热,林荫道上坐满了远道而来的年轻人,稚嫩脸上带着兴奋。大叔带着我,办理入学手续。宿舍位于图书馆西北角,一幢陈旧住宅。我拖着行李,气喘吁吁爬上八楼,在宿舍安顿下来。

老1幢大概是学校最古老的建筑之一,有一种神秘和恐怖的气息。地下一层长久无人居住,青苔爬满窗台,屋里一片黑暗,白天阳光射进去,能看到一层厚厚的黑灰。硕大的老鼠在这里安了家,旁若无人地爬进爬出。靠南宿舍有一个摇摇晃晃的阳台,建造时原本没有,后来才增加上去,并不十分牢固。听说曾经从高空坠落过,有人因此丧生。还有人说,五楼一间宿舍是“鬼屋”,有人悬梁自尽,宿舍一直空着。听到这些真真假假的传闻,大家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既来之,则安之。好奇和兴奋掩饰了这些忧惧。老1幢与女生宿舍隔空相望,直线距离不超过200米。视力好的同学,凭着肉眼能观察到对面女生举动。尽管阳台如此危险,依然有勇敢的同学,整日坐在阳台上,弹着吉他,试图引起注意。偶尔有女同学进入宿舍楼,引起一阵骚乱。夏天时,男生们在宿舍几乎一丝不挂,除了一条短裤。我猜测,这也是同学们在这里安心住上四年的重要原因。

这样简陋的宿舍当然不会提供热水。冬天来临时,日子就特别难熬。洗个热水澡,要从八楼走下来,再经过几百个台阶,回来时再重复这条线路。一些同学为了省事,冬天时就下定决心洗冷水澡。我躺在床上,常常听见隔壁洗澡房里传来高亢的口号声:排除万难、不怕牺牲,接着就是鬼哭狼嚎般的歌声,大多是抵御寒冷而发出的喊叫。到了夏日,又是另一番光景。虽然不用为洗热水澡发愁,但是长沙夏日的炽热酷暑,令人煎熬。暑假前后,躺在宿舍床上,任凭小电扇狂吹,依然燥热难以入眠。八楼的同学,得了地利之便,常常溜上屋顶,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仰卧可见皓月星空。除了蚊虫叮咬外,倒也得大自然之野趣。

我的宿舍正好与厕所相邻,常年有一股骚臭味儿。臭,各种各样的臭味,几乎是我对大学宿舍刻骨铭心的感受。有些同学买了十几双袜子,换下之后一直不洗,放在床下脸盆里,一直发酵成酸臭味。有的同学脚臭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隔了宿舍仍能闻到。还有泡方便面的浓香,衣服没晾干的霉味,内裤和袜子的酸味,厕所的腥味。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晕晕乎乎,有一种醉酒般的感受。

宿舍七个人,包括我在内,湖南人占了三个,其余四个分别来自云南、广西、甘肃和重庆。令人惊奇的是,好几个外地同学,看了“快乐大本营”,想到长沙来念大学。以为到了长沙,能见到许多大明星。在那个娱乐缺乏的年代,“星城”长沙拥有一种独特的光环,又笼罩着一圈美丽幻影,让外地年轻人充满幻想。

终于来到传说中神秘的东塘。第一次去逛时,除了一个家乐福超市外,并没有太多惊喜。豆子同学熟门熟路。去东塘,首先要去火宫殿,他郑重告诫我。走进嘈杂的火宫殿,的确震撼。那些种类繁杂的各色小吃,活色生香的生活气息,辛辣刺激的舌尖感受,扑面而来,势不可挡。豆子带着我去了四娭毑臭豆腐,一个小小的巷子,排着长长的队,为了一碗黑乎乎的、又香又臭的玩意。

长沙,长沙,真是吃货的天堂。长沙饮食风尚一直引领全省潮流,就像时装之于巴黎,电影之于戛纳一般。刚开始流行公社、食堂,仿照文革时期的场景,做得一些简单的家常菜,味道却妙不可言。过段时间,许多大仓库改成了饭店,空旷场地里摆满桌子,空中是呼啦啦的大吊扇,地面是热火朝天的食客。最重要的是价格实惠,如我等囊中空空的穷学生,也常常下馆子。后来,又流行口味蛇、口味虾,一盆红艳艳的辣子,端上来,一看就食欲大开。长沙几年,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黄土领附近的一家无名菜馆。说是无名,讲起“辣椒炒肉”,人人皆知,出租车司机会准确带你到此地。这么多年过去,不知这家店还在不在。

求学电苑楼

“斯楼雄踞赤岭路以北,金盆岭之巅;高于百尺,广近百亩;上摩天宇,下瞰星沙……其外,则佳木葱茏,群楼辉映,绿草如茵,鲜花似锦,复增其瑰丽雄奇;其内,则良师谆谆,英才矻矻,春风拂煦,桃李芬芳,益显其丰盈厚重。”当年,夏先培先生这篇文采斐然、感情充沛的电苑楼记流传甚广。

电力学院虽是一所工科大学,但前身是长沙水利水电师范学校,文科教育不像其他工科院校一样弱。除了夏先培先生的文学课,我还选修了书法、现代诗歌等课程。其中有一首习作,这样写道:夕阳照着满头白发/悬悬欲坠的老花镜/沟壑丛生的手/手指上磨得光亮的银顶针/一针又一针/一针针计算着如水的日子/扎进去一点点/却拉出了一长串思念。老师给我打了A+,还在课堂上朗诵,给了我很大信心。那几年,我常常泡在图书馆,看完了《静静的顿河》《汤姆叔叔的小屋》《一九八四》等世界名著,不知不觉中,接受了许多文学上的滋养。

其实,我的专业是电气工程及其自动化。进入二年级,专业课程多了起来。电气工程专业最基本的课程是电路。电路学好了,电力电子、电力系统分析、电机学等高阶课程才有可能入门。值得庆幸的是,当年碰上了优秀负责的汤放奇老师。汤老师授课极其认真,讲话逻辑清晰,板书一丝不苟,为学生打下坚实基础。后来我参加考研,电路一门考了不错的分数,也得益于汤老师当年教诲。

李景禄老师也是电气学院的一位名师,教授高电压技术。李老师是电力学院引进的人才,原是河南电力系统总工程师,现场经验丰富。讲起课本上的知识,能与实际案例联系起来,自然生动活泼,与科班出生、照本宣科的教师有着本质区别。还有许多课本上没有的知识,他在工作中碰到并处理过的故障,更激起我们学习兴趣。记得他讲以前高压油开关起火,他用了“火烧连营”四个字,一下子就形象了。又问我们什么样的线路需要装设避雷线。同学们回答了各种电压等级,他的答案是,所有架空线路都需要。当然,还有电气学院的“大牛”曾祥君院长。当时四十岁不到的他,拥有许多国家级研究成果,令我们敬佩不已。

大三开始,我抱定决心参加研究生考试。每日泡在图书馆、教室复习。长沙冬天之冷,出乎许多北方人想象。特别是八楼的宿舍和空旷的教室,大风呼啸而过,凉风刺骨,许多同学长了冻疮。图书馆是学校唯一装有空调的地方,自然成为抢座热门。我们一起考研的同学早早排队,拿着一摞书,一本一本放在长条桌上。吃了早饭后,就可以悠然笃定地去看书了。大三暑假,宿舍关闭,四位同学在学校内租房,轮流做饭,每日自习,冒着酷暑去湖大、师大听考研讲座。

正好那年电气学院成功申报研究生点。许多老师鼓动我们报考本校研究生,据说有许多优惠条件,而且很容易考上。要特别感激我的班主任陈刚老师。上海交通大学毕业的陈老师,有着更宽的视野和更高的境界。他勉励我们,如果有信心、有能力,不要局限于本校,下决心去考211、985名校。正是他的鼓动,那年我们一起复习的同学,考上了武汉大学、华中科技大学、重庆大学、华北电力大学等,毕业后大多进入省级电网企业。对母校而言,也许更值得骄傲和自豪吧。

挥洒青春梦

每个人的青春都是浪漫又迷惘的。年轻时,如果没有做过一些傻事,没有干过一些回想起来脸红的事,未免有些遗憾。世故圆滑,那是进入社会屡遭挫折后才慢慢体会到。现在许多青春片,卖点的不就是怀旧情怀。我们的电院,当然也不能免俗,如果只有这些埋头考研、认真念书的学生,未免单调了一些。

网吧、网游,定是工科男的最爱。红警、魔兽、暗黑、奇迹、传奇、魔兽、CS,阿杰同学一个也没有落下。入学时一副俊俏脸庞的青涩少年,与一帮战友,长期奋战在网吧,过关,熬夜,吃方便面,渐渐发福,毕业时竟然大腹便便。有一个夏天清晨,我走出宿舍,遇到阿杰从网吧回来。天色渐明,阿杰眼神迷离,脸色憔悴,油油头发反射出明晃晃的亮光。他打起精神对我一笑,早啊!

大棍同学永远戴着一副耳机,手舞足蹈的,不时蹦出几句听不懂的韩语歌曲,那是他喜欢的HOT。大棍的声音有点女性气质,高音能飙到让人无法忍受。尽管我们多次提出抗议,他依然我行我素,深深沉浸在音乐世界里。吉他协会会长志鹏拥有一头美丽长发,整天抱着吉他,弹奏着羽泉。志鹏和大棍受到女生们热烈追捧。他们常常坐在女生宿舍楼下,一边弹琴,一边唱着《最美》,引起楼上女生一阵尖叫。志鹏第一个有了女朋友,还是外语学院新疆美女,颇让我们羡慕。

当时有一首打油诗,这样揶揄志鹏兄:肋条摆摆何时了/胸肌练多少/志鹏昨夜又伤风/电话聊到凌晨两三点钟/镜子梳子应犹在/只是发型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人鱼身边游。有一天深夜,我起床上厕所,推开宿舍门,昏暗灯光下,竟然站在一位长发女子。我下意识往后一退,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那段时间,张震讲的鬼故事,阴森恐怖的氛围中,伴随着骇人的音乐,常常出现这样的长发女子。我定了定神,大着胆子望过去,竟然是志鹏的女朋友。见她一脸悲愤的样子,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支亮亮的西餐刀叉。那一刻,志鹏的鼾声特别清晰。

豆子同学听了收音机里的鬼故事,晚上厕所也不敢去上。宿舍最西侧,有一个黑洞,垃圾扔进去后,直接从八楼落到一楼。有一次,豆子晚上去扔垃圾,突然看到一只黑猫,蹲在洞口附近,眼睛发出绿幽幽的光。迟疑片刻,他一声惊叫,扔下垃圾袋往回跑,躲在被窝哭了许久。从此以后,晚上再也不敢单独出去。

还有专注于命理学研究的“刘半仙”,孔武有力的“野猪”,老实憨厚的“石头”,大大咧咧的“光头”,善良朴实的老杨,体重超过0.1吨的胖子……这些个性鲜明、各具特色的同学,为我们的电院生涯增添了许多欢乐。毕业前夕,同学们聚了又聚,悲欢离合,平生第一次体会到离别苦。有次大型聚餐后,大家自发坐在电苑楼前的大草坪上,一边弹琴,一边大声唱歌。一些喝醉的男生,抱着喜欢的女生大声表白,哭得稀里糊涂。那晚,女生们不再矜持,一起放肆。

大二时,宿舍凑了300元钱,买了一台二手彩色电视。周末时,同学们常常聚在一起,看汪涵和马可主持的号称中国第一档脱口秀节目——“越策越开心”。那时,汪涵还没有这么出名,但他的机智和才华,在这个节目中已经显露无疑。长沙话,有点像南方的东北话,腔调和语气天然具有一种喜感。奇志和大兵的长沙相声,拥有诸多拥趸,尤其是“金盆洗脚城”那段,在电院学生中像接头暗号一样。汪涵和马可在节目中用长沙方言讲各种段子,逗得我们捧腹大笑。

长沙的电台也有一种特别的魔力。从尚能的《夜渡心河》,到柴静的《夜色温柔》,再到罗刚的《心灵之约》,有才华、有个性的主持人层出不穷。尤其是罗刚,声音特别有磁性,我至今仍记得他朗诵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深夜里令人动容。难怪柴静说,没有在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

依稀别梦还

工作几年后,我从苏州调动到南京,重新回归一个人的生活。没有家庭牵绊,能够自由支配的时间多了起来。上班和回家路上,我喜欢戴上耳机,收听罗胖、梁文道、陈丹青、许知远的音频节目。午饭后去南大散步,走遍了校园每个角落。下了班,跟三五个好友去玄武湖,跑完了人生第一个十公里。我常光顾颐和路先锋书店,在车流环绕的民国老建筑中,看完许多之前渴望却没有时间阅读的书。

重新回归这种学生时代的生活,有些怀旧和茫然的感觉。这个社会向来信奉达尔文主义,不遗余力追求和崇拜“成功”。有一些人迅速适应这种生活,毫无心理障碍。这种心理上的转变,也许就是青年与中年的区别。青年人多为理想而活,拥有激情活力,活得潇洒浪漫,到头来或许只是一个美丽的幻影。中年人趋于实际,圆滑世故,理性务实,追求摸得着看得见的东西。三十多岁,也许就是这个转变悄然发生的时期。甚至是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完成了这个重大转折。

因为这个缘故,我常常怀念大学时的青春年华,那种没有任何功利之心的交往,无拘无束的读书环境,以及同学间单纯、洁净的友谊。毕业十年后,这种怀念随着岁月积淀和发酵,更增添梦幻气质,轻易击中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无法自持,无处抵抗。平心而论,长沙电力学院,或者说长沙理工大学,与国内一流大学还有差距。但是同学们那种向上精神、求学态度,超过许多名牌重点大学的学子。我和我的同学们,内心深处似乎有一种深深的焦虑,想用一种可衡量的指标来证明什么。这种焦虑,这种不知足,也是长理留给我最宝贵的财富。

作者简介:邝立新,1982年出生,湖南宁远人,2001年-2005年就读于长沙理工大学(原长沙电力学院)电气工程及其自动化专业,毕业后考入武汉大学攻读高电压及绝缘技术专业研究生,2007年进入国网苏州市供电公司工作。现就职于国网江苏省电力公司办公室。

2016年5月15日于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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