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郑尔康
作者:侯怀轩
日前,有媒体报道,清华大学精密仪器系大四同学到美国西点军校参观学习。他们发现,这所学校每逢下课后,任课老师会留在教室里面,关掉所有的电源,并动手擦黑板。对这种现象,清华的同学颇有一种匪夷所思的感慨。读完这则报道,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数学老师郑尔康。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初,长沙理工大学前身之一的交通学院,有一位名叫郑尔康的老师,他的一些举止,竟然与西点军校的教师如出一辙。比如他也是下课后亲自擦黑板,又比如他的课如果是安排在上午或下午的最后一节,他离开教室时,也一定会主动将教室里的电灯关掉。郑老师的这些做法当时毋庸置疑地受到了肯定。记得1986年春,学校工会组织过一次“赞扬身边的雷锋精神”的活动,郑老师为人师表的所作所为,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大家的赞扬。
然而,郑老师身上最大的亮点是他对教学的极端负责。他上的是高等数学课,那年头没有电脑,教案都是手写,郑老师手写的教案密密麻麻,一笔不苟。那年头更无PPT一说,上课全是板书,郑老师的板书工工整整,有条不紊。尤有甚者,郑老师批阅作业特别认真、及时,今天布置的作业,第二天便能发还给同学。同学们手捧他批过的作业本,莫不深受感动,由是更加刻苦学习。回忆当年学校的教风与学风,至今仍能令人感叹不已。
八十年代初,学校具有高级职称的教师有如凤毛麟角,而郑老师却已经跻身副教授行列多年,因此我们这些学识简陋的后来者对他格外尊重,甚至敬仰。意想不到的是,他对人却非常谦和,未有丝毫居高临下的派头。由于高校职称评定工作一时间未能步入正轨,年届四旬的我,初来乍到,连助教都算不上。出于对郑老师的尊敬和信任,1986年岁末的一天,我携带自己的所谓教学和科研成果,拜访了他,希望今后职称评定一旦恢复,他能向学校领导反映一下我的情况。他热情地接待了我,对我在《人民日报》、《散文》上发表的译文连连称赞,而且胸有成竹地表示,他一定会向校领导介绍我的情况,估计评上讲师当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翌年,我果然如愿以偿。当我接过系领导颁发的“讲师聘书”时,内心深处自然少不了对郑老师的感激。
郑老师上有年逾八旬的老母,他对老人家一直关爱备至。日常生活的料理,生病期间的照顾,郑老师总是和家人一道把这些安排得仔仔细细,妥妥帖帖,学校一时传为佳话。大家都说郑老师孝心可贵,真正体现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记得那时候学校有开水房,就设在如今的教工超市那里,每天中午和傍晚对教职员工免费供应。我每次去打开水,几乎都能遇见郑老师。每逢我与他交谈时,他总是和蔼可亲地回答我提出的一些问题。有一次,我问他:您和郑振铎的公子同名同姓,这之间是否有些瓜葛?他不觉莞尔,然后朗声说道:那个郑尔康才是名人,我与他相比,就像驽马之视天骥一般。已经很有成就的郑老师居然谦虚若此,实在是太令人感动了。
九十年代中,积劳成疾的郑老师溘然去世,年纪似未及七旬。时光驹逝,一转眼间,老人家离开我们已经二十个年头。每每思及他擦黑板和关电灯的那一刹那;每每思及他一丝不苟的板书和批阅学生作业的笔痕;每每思及他对少者老者的关爱和孝敬,我翻滚的内心总会生发出这样一种念想:现在的长沙理工大学,是多么需要有更多更多像郑尔康这样的老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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