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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之于人与机器

2021-10-05 

作者简介:张守连( 1973-)男, 山东临沂人,北京建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价值与文化。胡敏中( 1959-)男,湖南湘潭人,内江师范学院教育科学学院客座教授,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认识论。



文章来源:《自然辩证法通讯》2021年第10期

摘要:情感的本质在于感受和体验, 体验就是情感的沉浸、流淌, 体验可分为重温式体验、亲身式 体验、同感式体验和向往式体验四种。情感的产生有其生理心理基础和人生社会机制。人与机器的情感  交流是满足人的情感需要途径之一,人的情感的外在表现和内在情感的认知延展与呈现是赋情于机器的  前提,涉身性情感机器人和延展性情感机器人就是依此发明创造的,“超人”情感机器人还只是猜想和预言。 发明情感机器人是为人类服务的,而不是相反。在处理人类情感和机器人情感关系问题上,我们既要把  人类情感放在首要地位,也要尊重机器人情感,保持人类情感和机器人情感的共存共荣状态。



关键词:人类情感  涉身性情感机器人 延展性情感机器人 “超人”情感机器人



随着人工智能的进一步发展,科学家正着手研制和开发情感机器,如果说智能机器是科学家赋能于机器,那么情感机器则是科学家赋情于机器。从技术上说,给机器赋情比给机器赋能的难度要大,另外,智能机器的实用比情感机器更具体而广泛,从而,情感机器的出现要晚于智能机器,只有智能机器达到一定的水准和规模时,才对情感机器进行研发。

一、人是情感的存在物

从语义上说,汉语和英语中的“情感”与“感情”的涵义基本一致,它们的细微区分可能更多是语用上的,一般说来,口语多用感情,书面语多用情感。另外,当涉及到具体的人与物的情感时,多用感情,如我对什么有感情,你对某某有感情等,感情是直接的、具体的。而在研究和书写中又大多使用情感一词,在研究人的感情时,往往把感情说成情感,情感是一般性的感情。

从人的需要上说,人对身心(体力和智力)的解放需要先于情感替代的需要,马斯洛所说的归属和爱的需要(社交需要)主要指的是情感需要,要高于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人的情感本质上是人与人的情感,人与物的情感只不过是人与人情感的对象化和象征而已。人与人的情感基本上能满足人的情感需要,但不能满足人全部的情感需要,家养宠物既是对人与人情感缺失的补偿,也是对人与宠物之间另类情感的需要,因为小猫小狗是有生命的,对人有一定的情感反应,家养宠物对主人的情感反应更为明显。人与机器的情感交流则不同于人与人、人与动物之间的另一类情感交流,是人的情感的又一另类需要,陪护机器人固然是对自然陪护人的替代和补充,但从被陪护人方面说,也能满足不同于人、动物情感的另一类情感需要。从满足人的情感需要效果来说,人与人、人与动物、人与机器的情感交流都能满足人的情感需要,由于情感交流的对象不同,情感满足的方式、特点和程度也就不完全相同。

简单地说,情感是人对对象的感受和体验。美国人工智能之父明斯基(M.Minsky)在《情感机器》一书中指出:“我们每一种主要的‘情感状态’都是因为激活了一些资源,同时关闭了另外一些资源——大脑的运行方式由此改变了。如果这种改变每次都会激活更多其他资源,那么最终将导致资源的大规模‘级联’。”明斯基认为,人的情感是其整个智能的组成部分,如果明确了人的智能是一台机器,那么也就可以制造出情感机器。

另外,明斯基从资源上理解情感,特定情感就是对相应的资源激活,如爱的情感就是激发了爱的资源,关闭了恨的资源,反之亦然。其实,也有的情感是对人的全部资源的激活,如爱面子、人格的尊重和形象的维护等是对人的整体情感反映,是对人的全部资源的激活。明斯基说的情感状态实质是指情感的特性即感受和体验,甚至可以说,情感的本质就是感受和体验,感受和体验的内涵是一致的,体验是感受的过程和状态,而感受是体验的效果。

体验是人的心灵被对象所激发、触动而产生的专注、沉浸、酣畅、淋漓状态,而深度体验则会达到心无旁骛、全神贯注、物我两忘的境界。认知开启着情感体验,并融化在体验中,但体验又不完全是认知的,是外感与内觉、感性与理性、身与心、当下与过往、现实与理想的高度凝聚和浓缩,体验是一个综合的、流淌的,又高度聚焦的精神过程和状态。整合、沉浸、流溢、凝聚、内在、难以表达等是情感体验的重要特征。

情感是多种多样的,那么,体验也是多种多样的,从对体验的总体描述上,可以把体验大致分为重温式体验、亲身式体验、同感式和向往(憧憬)式体验体验四种。

重温式体验也就是回味、记忆式体验,是通过某人、某物的触动而激发对过往生活的情感体验,如触景生情、睹物思人等就是重温式体验。亲身式体验是对当下现实的体验,“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刘勰:《文心雕龙》)是对这种情感体验的经典表达。艺术家、作家深入生活、深入群众的采风活动,也就是体验生活,搜集素材的过程,也是一种亲身式情感体验。如果说,重温式体验是回味以往生活的过程,那么,亲身式体验则是尝试新生活的过程。同感(共情)式体验就是将心比心、设身处地想着别人的情感体验,同情则是这种体验的平常和朴素的表现。在文艺创作中,作家、艺术家在塑造艺术形象时,总是把自己蜕变成艺术形象本身,感同身受地体验着艺术形象所发生的一切,高尔基说:作家在进行创作时,“他虽慷慨,却必须想象自己是个吝啬鬼,他虽毫无私心,却必须觉得自己是个贪财的守财奴,他虽意志薄弱,但却必须令人信服地描写出一个意志坚强的人。”情感的向往式体验是对未来美好事物、美好生活、美好人生的情感体验,可以说,一切文艺作品或显或隐,或直接或间接地表达了情感的向往式体验,人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追求总是相伴着情感的向往式体验,人即使身陷苦难和困顿,除了对困苦的亲身体验外,仍向往着能摆脱困苦,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这就是情感的向往式体验支撑他顽强活下去的精神力量。这四种情感体验往往又是相互交织在一起的,只不过在每一情感体验中,以某种情感体验为主而已。

情感体验总是同情景、情境和意境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情景、情境和意境营造了体验氛围,情景触动体验,情境、意境是情景的意象内涵,情感体验就是在具体、生动、典型的情景、情境和意境氛围中进行的。

情感体验是综合、整体的心灵沉浸过程和状态,其生理心理机制也应是综合、整体的,整个身心和神经生理放电应是它的生理机制,1884年实用主义心理学家詹姆斯(W.James)发现的“心灵的感性领域”,试图从人的身体特别是人的生理心理系统来分析情感的整体性,并同丹麦心理学家兰格(C.G.Lange)一道于20世纪早期创立了影响深远的“詹姆斯-兰格情感理论”(James-LangeTheoryofEmotions),这一情感理论强调了情感与身体尤其是神经系统的整体性和一致性,这无疑是正确的,但好像忽视了情感更为重要的整体性即同人生经历和感受的整体性和一致性,而情感的这一整体性深藏于内,不易或难于表现于外的。

当然也应有主导的生理机制和基础,海特(J.Haidt)在2007年提出了社会直觉模型,试图解释人类道德判断的运行机制,该模型认为,大脑中的前额叶、杏仁核、脑岛等掌管情绪的相关闹区的腹侧系统在道德判断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哈佛大学的格林(J.Greene)于2008年提出了道德判断的双系统加工模型,格林认为,人脑存在两个可相对分离且不断竞争的系统,背侧系统X和腹侧系统C,可分别生成两种性质不同的道德思维模式,背侧系统生成功利主义的理性推理判断;腹侧系统生成类似于道德哲学中的道义论判断。海特和格林所说的道德判断包含了浓厚的情感内容,甚至可以说,道德判断就是情感判断。

情感体验更离不开社会机制,人生成长过程中坎坷、快乐、痛苦、离别、爱憎、情仇等会积淀为特定的情感,特别是童年的快乐时光或痛苦经历会影响人的一生,对成年后的情感体验产生重要影响。重温式体验就是对人生情感经历的回味和记忆,亲身式体验和同感式体验也同人生经历息息相关。

情感体验同人的社会关系、阶级关系和社会地位关系密切,特定的社会关系和社会地位会产生特定的情感体验,马克思肯定了在资本主义社会劳动力买卖市场是天赋人权的真正乐园,但马克思又指出:“一旦离开劳动力市场,我们剧中人的面貌已经起了某些变化。原来的货币所有者成了资本家,昂首前行;劳动力所有者成了他的工人,尾随于后。一个笑容满面,雄心勃勃;一个战战兢兢,畏缩不前像在市场上出卖了自己的皮一样,只有一个前途——让人家来鞣。”马克思又指出:“忧心忡忡的、贫穷的人对最美丽的景色都没有什么感觉;经营矿物的商人只看到矿物的商业价值,而看不到矿物的美和独特性;他没有矿物学的感觉。”这些都表明情感产生的社会机制。

情感是一种复杂的心理、精神现象,它虽然有一定的外部表征和表现,但本质上是内在的心灵体验,这种内在的心灵体验就连当事人自己也难以描述和表达,当然也难以与他人共享。

二、人的内在情感的认知延展与呈现

目前的人工智能主要是模拟和延伸人的认知智能,因为认知可以通过语言、符号表现出来,而人工智能正是对认知语言和符号的形式化及逻辑化处理,用算法和计算来模拟、延伸人的智能。可以说,人的智能的认知化是人工智能的基础和前提。

产生于20世纪70年代的认知科学是以人的认知活动为研究对象的,认知就是脑和神经系统产生心智的过程和活动,如果把人脑和计算机作类比,并用来解释物理世界和精神世界之间的联系属于干认知科学;如果专门研究真实的大脑,并试图解释人的意识的状态和本质则属于湿认知科学。人的情感属于人的意识和精神状态,因此,研究人的情感也是认知科学研究的重要任务。这里,我们主要试图揭示人的情感可语言化、符号化、形式化、可计算的表现,寻找赋情于机器人、研发情感机器的路径,从而,这里所说的认知科学应该主要指的是干认知科学。

认知科学经过半个世纪的发展,其研究主题已由最初的“计算-表征”认知论发展为“涉身性”(embodiment)和“嵌入性”(embeddedness)为核心的延展认知论。延展认知论认为,随着计算机和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人的认知活动必须依赖智能设备和工具才能完成,从这一意义上说,认知主体不只是自然人个体,同时包括这些电子设备,是合作主体或共生主体,从而人的心灵和认知就嵌入在这些电子设备中,电子设备就延展了人的心灵和认知。不但如此,更广泛地说,认知主体所活动的整个自然领域和社会领域都延展了人的心灵和认知。

延展认知论的这一观点正确与否可以讨论,但对人工智能的发展和情感机器的研发却提供了借鉴路径,是值得肯定的。其实,早在19世纪中叶,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从唯物史观的角度阐明了人的本质的对象化,其中也包括人的认知本质的对象化,马克思指出:“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生成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是感性地摆在我们面前的人的心理学。”延展认知也就是人的心灵和认知的对象性存在,是感性地摆在我们面前的心灵学和认知学。

电子尤其是人工智能设备既然能延展人的心灵和认知,当然也能延展人的情感,只不过人的情感更难以符号化和语言化,更难以计算,从而比延展人的认知难度更大一些而已。

情感的表现形式多种多样,但可以把众多的情感归结为外在情感和内在情感两大类。外在情感主要是指情感的外在表现,如面部表露出的喜怒哀乐等表情就是外在情感,当然外在情感也是内在情感的面部表现,只不过表现得比较直接。外在情感是易变的,随场合和情景的变化而变化。内在情感是深藏于内心的情感,不易表现于外,内在情感相对稳定,不会轻易随场合和情景的变化而改变,是人生社会经验长期积淀的产物。但人的内在情感也可以从面部或身姿看出其端倪,只不过不像外在情感那样明显和外露,而更加隐含和潜在。体验是情感的本质,内在情感的体验比外在情感的体验更加深刻和持久,因此,情感体验主要指的是内在情感的体验。

但内在情感不是自我封闭的,总是要通过一定的场合和景物表现出来,其中,移情、感染、共鸣、同感和共情就是内在情感的重要表现。

移情是内在情感的重要表现,移情也是精神分析学和文艺美学研究的重要内容,精神分析学所说的“移情”是对某一对象的情感移植到另一对象上,如“爱屋及乌”“迁怒”等;文艺美学所说的“移情”则是审美主体把自己内在情感投射、映射在特定的对象上,如杜甫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诗人看到“安始之乱”后长安城败落景象的伤感移情在花鸟上,审美就是把内心的美感投射和移情在特定对象的,从而判断特定对象是美的事物,文学的比喻修辞就是通过移情进行的。

从认知科学的观点看待情感,可以把通过面部表情、身姿、语音等表现出的情感看作是涉身性或具身性情感,因为情感的这一表现离不开人的身体和体肤。涉身性情感主要是指人的简单初级的自然性情感或情绪。人的内在情感虽然可以通过身体和行为隐含和潜在地表现,但本质上不是通过面部表情、身姿和语音表现出来的,而是通过“移情”表现出来的。

情感具有感染性,正是由于情感的感染性,才有同感和共情的产生,同感和共情实质也是内在情感的重要表现。俄国现实主义作家托尔斯泰为了揭示艺术起源和本质,创立了情感感染说。托尔斯泰指出:“艺术起源于一个人为了要把自己体验过的感情传达给别人,于是在自己的心里重心唤起这种感情,并用某种外在的标志表达出来。”所谓外在的标志表达出来就是用动作、线条、色彩、声音以及言词所表达的形象来传达出这种感情。托尔斯泰进一步指出:“由于人具有通过艺术而为别人的感情所感染的能力,因为就能够在感情的领域内体会到人类在他以前所体验过的一切,能够体会同辈正在体验的感情和几千年前别人所体验过的感情,并且能把自己的感情传达给别人。”其实,不只是艺术活动中的情感具有感染性,人的所有情感都具有感染性,感染性是情感的一般特性和功能。情感要发挥感染性作用,需要有一定的情境和气氛,即人置身具有或营造了特定情感产生的情境中,会不由自主地被这种情境所感染,从而产生同这种情境相一致的情感,并且会感染和传导给置于同一情境中的其他人,进而产生情感共鸣。

内在情感虽然难以言表,但可以通过移情、情感的感染、情感共鸣表现出来,可以说,情感的这些外在表现可叫做延展性情感。涉身情感是通过身体的面部表情和肌肤表现出来的,而延展性情感则是通过身体之外的物或人表现出来。

由于情感的本质是体验,情感的移情、感染、共鸣、同感和共情也是通过体验而进行的,这些情感体验主要是释放性的,可称之为情感的释放性体验,释放性情感体验是把内在情感发泄、宣泄出来。而重温式和亲身式情感体验主要是生成性情感体验,亲身性情感体验能增加新的感受和体会,重温性体验在情感上能温故知新。

情感体验是非常复杂的心理、精神过程和状态,没有外部明显表征的情感是难以符号化、形式化和算法化的,而只有通过移情、感染、共鸣和倾诉等表征的内在情感只能部分地、表层地符号化、形式化和算法化,其心灵体验的真实状态是难以言表和言传的。

涉身性情感和延展性情感在一定程度上的可符号化、形式化和算法化的特点,为研发情感机器人提供了基础和现实路径,但难以符号化、形式化和算法化的内在情感体验又给研发情感机器增加了一定的难度和阻力,也为进一步探索情感机器人技术展现了广阔的空间。

三、情感机器人的发展趋势

研发情感机器人是弱人工智能向强人工智能和超级人工智能发展的趋势和要求。更为根本的是,研发情感机器人(陪护机器人和聊天机器人)是社会发展的需要。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物质生活水平有了很大提升,但情感等精神问题越来越困扰着人们,性犯罪、婚外情等已成为影响社会和谐的一大问题,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道德失范是其主观原因,但情感的不当需要是其直接原因,如果情感机器人能满足这些人的不当和扭曲的需要,可能会减少性犯罪和婚外情个案,有利于维护社会的伦理秩序。

社会文明程度越高,独居人口越来越多,据民政部的数据显示:2015年,我国有独居人口5800万人,单身家庭占总家庭的14%;2018年,我国单身成年人口达2.4亿,独居成年人口超过7700万。美国单身人口占成年人口的45%,这个比例日本是32.4%,韩国是23.9%。[9]另外,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截止2019年年末,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为25388万人,占总人口的18.1%,其中,65岁及以上人口为17603万人,占总人口的12.6%,与2018年年末相比,分别增长了0.25和0.64个百分点2050年,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将达到4.83亿人,这表明,我国已步入老年化社会,世界人口老龄化速度大致也是这样。

老人尤其是疾病缠身及行动不便的老人,在家属照顾不过来或保姆不愿照顾、照顾不好的情况下,陪护情感机器人照顾应该是不错的选择,既照顾了老人,又能同老人进行情感交流,能满足老人多方面的需要,又能避免主人和佣人之间的许多矛盾。

情感机器人的研发应该分三步走,首先是完善涉身性情感机器人的研发,在此基础上,研发延展性情感机器人,最后再研发“超人”情感机器人。

涉身性情感机器人——基于人工智能的发展和社会的需要,科学家研发情感机器人也就是理所当然和顺理成章的事情。从20世纪60年代起,科学家就开始研发以聊天机器人为主的人机对话系统,并试图使机器人更人性化且具有一定的情感,60年代上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研发“伊丽莎”、1972年研发的能模拟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帕里”以及近年来研发的比较有名的对话程序“艾丽斯”、Jabberwacky等。直到最近几年,科学家才研发具有初步、简单情感的机器人,如2014年,英国科学家研发了一款名叫“欧文”“友好的”机器人,这款机器人能表达5种基本情绪并与人交流;2015年,日本发售了“世界上首台具有人类情感的机器人”——佩珀;2017年中美科学家研发出具有喜怒哀乐等情绪的聊天机器人;2017年,中国香港的汉森机器人技术公司研发出拥有62种表情的女性类人机器人“索菲亚”,并获得沙特公民身份。

人的情感本身不完全是认知智能,但可以有限地转化和过渡到涉身性认知和延展性认知,这就为情感机器人的研发提供了基础和前提,机器情感在外在表现形式即表情上又相似或相同于人的情感,只有这样,人机才能互动和交流,机器情感才能满足人的需要。可以说,当前情感机器人的研发还是很简单和初步的,还只是模拟和延伸人的多种表情,即涉身性情感即面部表情,这些情感机器人只能属于涉身性情感机器人,它们几乎不拥有人的感受和体验,还不能模拟和延伸拥有人的情感的身姿及语音,从而人同机器的情感交流也只局限于初级、简单得面部表情交流,涉身情感机器人的进一步发展,则是建立感数据库和具有个性情感机器人的研发。

在当今智能技术条件,建立人类表情数据库非常必要,美国CMU机器人研究所和心理学系共同建立的人脸表情数据库(CKACFEID)以及日本ATR建立的日本女性表情数据库(JAFFE)等是比较常用的表情库。另外对各种“笑脸墙”和“表情包”的扩容也是建立表情数据库的一条途径。人需要同什么样的表情机器人交流,就能从表情数据库里调出相应的机器人,以满足人的情感需要。但如果情感机器人成为包罗万象的情感数据库,这恐怕也不是理想的涉身性情感机器人,理想的涉身性情感机器人应该像人一样具有个性,如有人喜欢哈哈大笑的机器人,有人喜欢含蓄、微笑的机器人,情感机器人具有个性更容易同人进行交流,其效果也更好。因此,当前对涉身性情感机器人的进一步研发应该朝情感个性化方向发展。

延展性情感机器人——涉身性情感机器人还不能模拟人的内在感受和体验,同人的情感交流还局限在表情上,情感机器人的进一步发展应该是发明制造出具有人的感受、体验一样的情感机器,进而使人与机器能达到感受和体验情感的交流。

机器人模拟人的内在情感比模拟人的外在表情难度更大,因为人的内在情感难以符号化和形式化,但这不等于机器人对人的内在情感的模拟束手无策,而是可以通过识别人的延展性情感来模拟内在性情感。

人的延展性情感主要不是涉身的,而是通过移情、感染、共鸣等方式,把内在性情感投射、对象化在外界物件上。机器要模拟人的内在情感,首先要用传感器捕捉人的内在情感所投射的对象,要对人的各种活动进行跟踪,包括接触到的人、物,使用的语言,智能手机接收和发出的信息,人的爱好兴趣等。然后用解码器破译其中的情感倾向,甚至价值观和思想意识。机器一旦初步掌握了人的内在情感和思想意识,就进行符号和形式的转换,之后运用量子计算和人机接口技术,设计出能同人进行内在情感交流的机器来。

延展性情感机器人不仅要具有个性特征,而且要有自我意识和自主意识;不仅要收集和整理数据,而且要能对数据所包含的情感进行识别和判断。延展性情感机器人本身不仅要有脸部表情、特有的身姿和语音,而且也要有内在的情感体验;不仅可以同人进行情感的深度交流,而且也可以同情感机器人进行交流。可以说,延展性情感机器人基本接近了人的情感,同涉身性情感机器人相比,是更高端、高级的情感机器人。“日本现代机器人教父”的石黑浩,于2015年推出第一个完全自主的,并出演电影的机器人:Erica,除了外表“美艳”,Erica拥有语音生成算法、面部识别技术和红外传感器,让“她”具备与人类交流的能力,拥有“独立的灵魂”,可见,Erica已向延展性情感机器人迈进了重要的一步。

索恩(T.Thorne)在《奇点来临》一书中肯定了强人工智能(AGI)机器和超级人工智能(ASI)机器会有情感和理想。并预测:增强型超人很可能应运而生,它会拥有与人类一样的情感。索恩所预见的与人类一样情感的机器应该属于能深度模拟人的内在情感的延展性情感机器。

当然,研发延展性情感机器人还需破解人的意识和相关技术难题,哲学家查默斯(D.Chalmers)认为,人的意识最困难的问题则是指感受性问题,感受性是人的内在的、主观的体验或感受,例如感官感受性、情感感受性等。所谓困难问题,就是大脑中的物理过程为何会引发主观体验?又是如何引发的?尽管意识的脑科学研究已取得很多成果,但却无法解决感受性问题。哲学家布洛克(N.Block)将意识分为可达意识(Accessconsciousness)与现象意识(Phenomenal consciousness),分别对应意识的容易问题和困难问题。哲学家莱文(J.Levine)则将大脑与心灵之间的界限命名为解释鸿沟(Explanatorygap)。如何使机器具有感受性,如感官感受性、情感感受性等,科学家们作了多种尝试,但由于“感受意识是机器意识中最难实现的一种,由于感受性是主观的,没有意向对象可以作为形式化的载体,因此难以对其进行表征与计算,目前对于机器感受性的研究多为理论上的探讨,少有相关意识系统的开发。”可见,研发延展性情感机器人还处于理论上的探索,还没有进入实质开发阶段。

“超人”情感机器人——对于人的感受和体验意识还在理论探索中,还没有研发相关的情感机器人,那么,对于“超人”情感机器人,只能是对未来超级人工智能的设想,在一定意义上还只属于科幻。

美国当代发明家、思想家和预言家库兹韦尔(R.Kurzweil)在《奇点临近》一书中预言:21世纪是人类数百年来科技和创意的顶点,也是人类终极命运的愿景,他预言:2045年“非生物智能在这一年将会10亿倍于今天所有人类的智慧”。美国科幻电影《机器姬》塑造的人工智能机器人“伊娃”,等等,实质上都预言了未来将有超级人工智能的出现和超级人类的出现,从智能和情感看,“超人”不仅是超人类智慧的,而且也是超人类情感的,完全可以说是“超人”智能机器和情感机器。

我们对“超人”情感机器人只能猜想和预言,将来,如果破译了人类感受和体验意识的密码和机制,运用量子计算甚至更高级别的计算,采用脑机接口和脑机融体技术,是完全可能研发出“超人”情感机器的,正如库兹韦尔所预言的:在奇点临近时,人类与机器、虚拟与虚拟的区别变得模糊起来,不仅能解决许多世界性难题,人类疾病都能治愈,人会实现永生。我们可以想象,“超人”情感机器人在脑机接口和合体的超级智能装备下,同当代人的情感体验完全不同,“超人”情感机器人能看到和听到当代人看不到、听不到的东西,可以回到过去,可以飞入未来,甚至梦境就是现实,在当代现实不可能的东西都将成为现实,就像意识流一样,过去和将来,此和彼、生和死等可以无矛盾地共存。

“超人”情感机器人的情感体验是超常规、超现实,其情感也是超常规、超现实的,“意念”能成为一种创造和毁灭一切的神秘力量,类似于当代的气功,不过比气功的能量要大不知多少倍。

我们只能这样大致的描述“超人”情感机器人,并且这种描述是预言和科幻式的。

 

情感机器人毕竟不是生物的自然人,而是机器人,那么,机器人情感也毕竟不能完全等同于人的情感,人的情感是有其生理心理和社会机制的,并且是人生社会积淀而来的,而机器人情感的机制则是数据计算,机器人一出世就是“成年人”,无需经过漫长的学习过程,也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和人生社会经历,即使这样,也无妨研发完全可以同人进行交流的情感机器人,如果情感机器人能满足甚至能全部满足人的情感需要,就应该说机器人的情感和人的情感就等值了。

如果研发出了具有自主意识,有感受和体验意识的高级或“超人”情感机器人,在人与机器的情感交流上,就不是简单的情感满足与被满足的关系,而是双方都需要满足的关系,并且情感机器人可能会支配、主宰人的情感,有可能改写甚至颠覆世情和人伦关系。如果人工智能真发展到这一步,我们必须要考虑人类情感何处何存的问题,并要订立如下原则:

首先,把人类情感置于第一位原则。人类研发情感机器人是为人类服务的,为人类情感更丰满,更健康,为人类生活更美好,而不是相反,更不是为了被情感机器人改写、颠覆和消灭人类情感和人伦秩序。

其次,人类情感与机器情感共存共荣原则。情感机器人为人类服务,但不是人类的情感奴隶,他们也有自身的权利,人类不仅要发明情感机器人,而且也要爱护和保护它们,关切它们的诉求,把情感机器人当作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一员,实现人类情感与机器情感的共存共荣。

再次,发展情感机器人不以破坏、颠覆人伦秩序为代价原则。延展性情感机器人能满足人的丰富而深刻的情感需要,“超人”情感机器能满足人的超现实的,并且是奇异的情感需要,但这不应破坏和颠覆人类已有人伦秩序为代价。从技术上说,“超人”情感机器完全有能力颠覆人类现有的情感世界,打乱人类社会现有的秩序,我们不太希望这一天的到来,但我们要准备着这一天的到来。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市场正义与社会正义研究”(项目编号 : 15JJD720004 )。


参考文献: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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